文/柠檬猫

     下雨了，该赴约了。

     我的目的地是这个大都市的某个角落，那里没有嘈杂的流行乐，没有三五成群的行人，那里街道全是高楼大厦，除了我将要去的地方，一个木屋，装饰的大气沉稳，造型简单，突显一种“城市村庄”的美感。它仿佛就是程序员工作是出现的bug，与整条街格格不入，就连装修的门面都是木质的， 诉说着它的别具一格。

     我推开厚重的楠木门，嗅到了屋子里的各种草木芳香，有红木的味道。

     听到吴老那特意提高的声调：“又是一块上好的红木料子！”笑起来眯着眼，还偷偷撇向我带着炫耀。“吴老手上的是块好红木不假，只可惜......”说时迟那时快，吴老已经用那块被我嫌弃的红木敲了我的脑袋。“小兔崽子，说什么呢？可惜！”我揉揉被打的小脑袋瓜，“没我手上的红木好啊。”还故意拖音，让吴老不自在。“哟，，是挺好，不过就是来的晚了点”“什么晚了点？你要用吗？这可是家里老爷子让我‘护送’过来的。”“树结子的，好东西帮我跟你爷爷道个谢。”我笑了笑，看着吴老继续问“快说啊，你想拿红木做什么？”吴老的手艺，那可是一绝，所以我一定要看看他最近又做了什么物件。吴老收起手中的木料子 ，挠挠头到像个孩子似的，“也没什么，就是你张爷爷家的孙子，就是那个从国外留学回来的，要结婚了，我不是给他大孙子做过琴嘛，他孙媳是个外国女孩会一点点筝，刚好前段时间你叔叔给送来块红木，就给他做了筝。我前几天刚给他送过去呢。”

     “说起张爷爷，他的店铺怎么没开张啊？”我看见对面店铺紧闭的门，张爷爷向来最喜欢做泥人了，当然手艺自然是上好的，不说栩栩如生，也是活灵活现的。“嗨，这年头买泥人的少了，早关门了，有点钱还不如从网上买个，不比他那便宜啊”吴老望着对面张爷爷的店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可没法比，网上那些大机器生产的，哪能比得过张爷爷的手艺，我看全市也没有能跟张爷爷比的吧！”“可不是，当年我和老张就是靠着只手艺吃饭，就不愁过什么，别的不敢说单单这手艺，全城就没有第二家！”

     吴老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我不曾见过的风采，两手叉腰，挺着胸，抬着头，就是一副位英雄好汉的模样。一时间我也没再去打岔，吴老就这么死盯着对面那家泥人店，也不知在想什么。

在我死皮赖脸的追问下，吴老把事情告诉了我。

     “那天，我去给你张爷爷送古筝，你也知道你张爷爷生意不景气，三五天也难得有位客人，要不是他喜欢早就关门大吉了。我去了一会就来了位客人带着孩子，穿着......”

     据说那天，就是张爷爷最后开业的那天，张爷爷迎来了他最后一位客人，一位妇女带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那孩子握着手机，一进屋就问：“爷爷，有wifi吗？”

     张爷爷还没来得及放下绘笔，带着一层层茧子的手挠着头，红着脸说“没有。”他去洗掉手上的泥点子，带着点欢快劲儿。

     孩子就像是看见什么怪物一样，小声嘟囔：“这都什么年代了，一家店里竟然没有网，还买什么东西！”旁边的女人，拍了拍男孩的头，轻声细语道着：“不许这么没礼貌。”倒是让张爷爷和吴老闹了个大脸红。

     “您不要介意，孩子不懂事。”

     “没事，确实打算按个网，还没来得及。”吴老在一旁赔笑，女人打量着屋子里的各式各样的泥人，有抱着大鱼的胖小孩，扛着金箍棒的孙大圣，偷偷打瞌睡的小和尚。绝对让人喜欢！张爷爷就在旁边一直看着女人脸上的表情，也不知觉得挂上满脸的喜悦，活像个弥勒佛。

     “儿子你看看，这个孙悟空好不好看？你喜欢吗？”女人捏着小泥人凑到儿子面前，“好看，我玩着呢，不用给我买。”儿子举高手机继续打游戏，女人把小悟空送到儿子眼前，“你看看，绝对好看”。男孩突然挥手打掉小悟空，小悟空掉到地上碎掉了。

     张爷爷的脸有些难看，女人弯下腰清理地面上的狼藉，被吴老打断，连忙说着“我来我来。”

     男孩这时才起身，“又输了，烦死了。”似乎发现了自己不小心打坏小悟空，对张爷爷道歉。女人赔给张爷爷钱，还是被张爷爷塞了一个孙大圣。

     女人带着男孩离开了，吴老说自己当时脸都笑僵了，还说听到男孩对女人说“以后少买这些泥人防不住还容易坏，而且又不是什么有意义的，多浪费，咱们省下钱可以......”

     屋里张爷爷和吴老的气氛就更奇怪了。张爷爷黑着脸，带着苦涩吧！吴老说就像喝完中药一样的表情。

     “老吴，这古筝就谢谢你了，我今天先下班了。”张爷爷在早上九点左右告诉吴老他要下班？“这么早，有事？”“不是，也不是下班，我打算八点关了今就是来收拾收拾。”吴老也知道张爷爷想过关店，没想到这么快，“什么时候决定的？”

     “刚才。”

     “古筝我收走了！”

     那天张爷爷是自己走回家的，三千米的路，一个老人步履蹒跚着。

     现在，谁也说不准那天张爷爷的小店会换上新衣服唱起各大明星发行的情歌。说不定到时候除了吴老，对面的泥人店就会慢慢被遗忘，遗失在时光的岁月中，在热闹繁华的大街小巷中迷失方向。

     “唉，咱踏踏实实做事，对得起光阴岁月，对得起祖上传下来的功夫，对得起身上的流淌着的血，就行了。剩下的就交给时间让它去说吧！”

     “孩子你说我说的有道理不？”

     “嗯。”我记得张爷爷曾这么告诉我。

     这位一辈子可能就专注做这一件事了。在21世纪信息化飞跃的今天，还在有一个人默默地，静静地在一个静谧恬淡的角落，秉承对传统文化的热情与信心，弯着腰守候着。放任孤独，是人世间最美的姿态。

     恍惚间，吴老弹起来曲子，悠扬婉转又变得澎湃，诉说着他们这些人几十年孤独守候的倔强，忠厚地吟唱着他们的赤子心，万年不变的是他们这条路上稳健庄重的步伐。

     哦，这首曲子大概是叫《逍遥游》吧。

     临走前，我去了张爷爷的店门口待了一会，有位女人带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在张爷爷门口张望，男孩隔着玻璃望着里面的小悟空，“奇怪，怎么关门了？同学还要我给他们带孙大圣呢！”

     我看着男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