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怀揣着梦想的文学人。
 
 

来不及

文/墨染

       2020年2月30日,他离开了。

       怎么离开的呢?

       寒风瑟瑟,他翻过栏杆,头也不回地跳了下去,放弃挣扎的,任身体沉入江底。

       来不及。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是一个特别干净的少年。

       像是满足所有小女生的初恋幻想,一身校服,两排香樟,他走在路上,似是察觉什么,转身,冲我笑了一下。阳光和煦,阴影笼下,万物生生不息,竟不及少年人回眸一笑。

       我调侃自己是个肤浅的人。我想,我有点喜欢他。

       选座位的时候,我鼓起勇气,在他讶异的目光中坐在他旁边。

       后来我发现,他其实是一个很细心的男生。

       开玩笑会顾及你的感受,qq聊天里都是他垫底结尾,打电话要等到对方先挂,像个小日程表地记着对方的事情,会面面俱到地做事,不会发脾气,不会不开心。

       可是细心过了头,便像是一个机器人,在自己的程序里,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看着他,我忽然觉得很累。

       来不及。

       我第一次见他失落的样子,除了开心,平静之外的情绪。

       是在考试结束,成绩发榜,老师当着全班的面批评了几个退步的学生,直言着:“你们这样是考不上大学的。”其中也有他,不过他一向是老师心目中的好学生,失望较多,批评较少。只是又将他单独提出来又说了一遍。我侧头,只是见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我感觉他很伤心。他不会哭,兴许是这个年纪的倔强;他也不会闹,只是低着头,目光聚焦在一点上,压抑着,发着呆。那一刻,我竟然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了,我埋怨着自己嘴笨,又感觉什么话说出来反而像嘲讽,像在他本不平整的心上刺一刀,我沉默了。

       下课了,几个女生的哭声忽然响了起来,是之前被提到的那几个。他忽然站起来,连带着椅子也往后去。我看他嘴角一点点弯起,像之前一样,好像他真的很开心了一样。

       他跑去安慰哭着那些女生,很有经验地,和风细雨地,安慰着。

       我只远远地看着,那几个女生与我而言,不熟,我没必要上赶着劝慰。

       可是啊,我有些不懂。

       明明你也很难过,为什么还要去安慰其他人呢?

       来不及。

       我还是很喜欢他。

       我与他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兴许算是我的有意接近,他对我大抵比其他的朋友要好一点。他有很多朋友,和很多人都聊得来,他似乎是个天生就不会让人讨厌的人,可是更多的是,仅是打个招呼。我是他唯一一个能侃侃而谈的朋友,这是我最自信的地方。

       我时常与他出去玩,最常去的地方是横在江面上的桥,我见他时,他常坐在栏杆上,远远望着江面,他手臂轻轻握在栏杆,身体轻晃着。

       我站在他旁边,他转头看我,俯视着,眼底是细碎的光。

       他唇角带笑,轻声道:“来了?”

       我从未想过,他有一天,不会在转头看我,眼底也不再有光。

       他放手了。

       来不及。

       第一次,我开始看透他的时候,是因为天气闷热,他无意间向上扯了扯袖子,两臂露出的一道道可怖的伤痕。我愣住了,那一瞬我是窒息的。

       许是愣的时间太长了,他侧过头看我,顺着我的视线看向自己手臂,手腕猛地一颤,他将袖子又扯了下来。

       他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有些冷,像是被人拆穿了一般,那原本和煦温暖的春天也还沉浸于冰冷刺骨的冬天里,他出不来,他也回不去。

       他递了张纸条给我,上面只是写着:“抱歉,我其实有点累。”

       我想了想,却还是没回。

       我后悔了。

       ————能不能,再熬一下。

       这是我想回的。

       来不及。

       他请假了,已经很久没来学校了。每一次侧头,看着空荡荡的座位,我都萌生这一种冲动,我要去找他。

       我去找老师请了假。我去了。

       是很破旧的房区,我慢慢走进楼道里,没有电梯。

       兴许是房间的屋子隔音不大好,我能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

       过一楼时,锅碗瓢盆的声音响起,那家里兴许养了狗,有人从楼道过时,那狗就会汪汪的大叫。是条恶犬,我心里默默调侃着。

       过二楼时,一对夫妻在吵架,声音很大,问题的原因是因为万恶之本——钱。吵得很凶,我听见砰砰两声,似乎打起来了。我没敢多留。

       过三楼时,一个中年男子在骂孩子,许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急了什么词都往外冒,污秽的脏话在楼道里响着。有些奇怪,那家的母亲竟没出声。

       过四楼时,哦,没有四楼了。

       我在三楼站了一会,那中年男子竟也不骂了,他摔门而出,看我竟也愣了三分,嘴上扔骂骂咧咧的,下楼了。

       他摔门地一闪而过,我似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我站在门口,又愣了一会,该敲门吗?手放在门上却又停住了。

       我想,算了吧。他应该不需要我在这个时候的安慰吧。

       很伤人自尊的。

       来不及。

       他回来了,还是那个笑得很干净的少年,还是那个笑着摸我的头的少年。

       可是透过他微弯的唇角,我总能看到,有个少年,蹲在角落里,笑着哭泣。

       或是嘶吼着,谁来救救我。

       没有人爱我,也没有人会喜欢我。

       是不被偏爱的小孩,嗫嚅了千百遍也说不出口的承诺。

       我总是看着他发愣,他也不恼,似乎还像从前一样。

       对不起,我说谎了,2020的二月根本没有三十号。

       我只是.....只是希望那一天永远也不要发生啊。

       泪水从眼眶流出,模糊了视线,我极力想看清那少年。

       他只是轻轻地摸了我的头,说:

       “没关系呀!”

       我再也看不清他了。

       我记忆中的少年,永远留在了2019年3月26日,我的生日。

       他没回来。

       可是。

       你知道吗?

       我很喜欢你。

       但是来不及了。


灵感来源于歌曲《海底》

09 Jul 2020
 
评论
 
热度(4)
© 东方文学社 | Powered by LOFTER